第79章 結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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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結婚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“你知道。”Alpha說得模棱兩可。
宋杲遇捋了捋兩人談論過的所有話題, 拋開得到證實的事實，有待商榷的問題是：杳杳是否生病。
“你的意思是杳杳沒有病？”他用力攥緊Alpha的衣袖，壓下心中燃起的希望, 帶著幾分辛酸地說，“你到底要幹什麽？給我幾巴掌再給我一顆糖, 你的快樂是以淩遲我為基礎嗎？”
“寶寶。”顏序酌掌心一扣，攬住他的腰, 兩人之間的空隙陡然消失, 彼此交換著滾燙的呼吸，“我的快樂建立在你永遠留在我身邊, 而且, 我並沒有說過杳杳有病吧？”
一種無法言語的酸痛在宋杲遇心底翻滾、游蕩，像是奔騰不息的大海一個勁兒地沖刷著他的軀體, 全身的傲骨在浪花的侵蝕下磨平棱角, 成為平滑的石板。
“你是在對我進行服從性測試嗎？”他望向窗外，唇角勾出了一絲很淡的輕笑, “你說清楚, 我服從可以吧？”
顏序酌直起身將他從床褥裏拽了起來，擦掉他眼角的淚水，“真的服從，為什麽要哭得這麽傷心？”
淚和體溫恒溫，宋杲遇並未發覺自己又哭了，窮途末路走到盡頭發現另有小徑，大難不死的情緒砸得他頭暈眼花。
“不要扯開話題。”宋杲遇崩潰地嘶吼，“快點說清楚, 什麽叫你從來沒說過杳杳有病？”
Alpha親口承認過醫生說的遺傳病是真實存在，所以對Omeg息素過敏的病百分之百會在杳杳體內紮根, 乃至遺傳給以後的每一代家庭，這點不會摻假。
無法參透的問題如同千萬只螞蟻啃噬著宋杲遇的腦仁，他疼得厲害，沒有多餘的心思用來思考其中的真真假假。
不想多交談的神經在此刻只想聽見Alpha的回答。
“你說啊！”語氣惡劣轉為無助地懇求，“告訴我吧……顏序酌你贏了，你永遠不會失敗，我自始至終都是你的手下敗將。”
無論有多麽強大的內心，如何堅定不移地堅持自我，要公平正義，要親情友誼，最後都會在顏序酌一次又一次的考驗裏磨滅鬥志，成為Alpha擺弄的提線木偶。
註定以失敗者的姿態過完餘生，絕不可能會有翻身把歌唱的一天。
有人永敗，有人戰無不勝。
Alpha順著他的背部，開口便是重磅消息，“能有遺傳病的孩子只能是Alpha，可杳杳是Omega。”
如此簡單的道理宋杲遇居然忽略不計了，他不可置信地望著一臉輕松的Alpha，喃喃道：“看我撕心裂肺的模樣，你很開心嗎？”
“寶寶。”顏序酌安撫般摸了摸他的額頭，“你開心我才能開心。”
“開心？”宋杲遇苦笑出聲，“可我要被你逼死了……顏序酌，你不知道嗎？”
今天，不止今天。
無盡的煩惱將宋杲遇推向深淵，他一遍遍幻想出孩子流出肚子的場面，血腥可怖，一堆能辨明四肢的柔軟，舉起血肉模糊的手指向自己。
沒有長好的喉嚨說著嘶啞不清的話：為什麽要殺了我。
到頭來所有的煩惱竟是白擔心一場，剝離出體的滿目痛惜和經久不散的悲愴，其實是想太多。
有人義正詞嚴地給他開了個玩笑，他非但笑不出來，只覺得心口涼得徹底。
波動的情緒無法回籠，心力交瘁的感覺占滿整個大腦。
好累，骨頭散架，肉切成塊狀，他好像平白無故死了一次。
“顏序酌放過我吧……”明知不可能，偏偏不知悔改，他說，“我遲早會被你所謂的愛弄死，你行行好，放過我吧……”
顏序酌眼神黯淡，不容置疑地用他的話回應：“那你行行好，愛我吧……”
沒辦法得出兩方都心服口服的結論，談論走向南墻，撞過數次也回不了頭。
從那次的不歡而散開始，兩人進入不對話的怪圈。
顏序酌一句一句說著各種各樣的話，宋杲遇一言不發，眼神不偏移絲毫，默默看著窗外。
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，因為說話的人太忙了。
整日不見顏序酌人影，他在醫院外的空間開啟了忙碌模式。
宋杲遇揉揉酸麻的眼皮，他有點後悔詢問了護士今日多少號。
“十五號。”
護士語調清冷溫柔，顯得宋杲遇是個自相矛盾的小醜。
裝作若無其事的臉，垮了。
冰霜穿透熱浪，準確無誤罩住宋杲遇，強扯理智的弦啪地斷裂。
婚期到了。
顏序酌和權言尋於明日大婚。
時間按下暫停鍵，每分每秒都是煎熬，宋杲遇提不起興致，他根本不知道這一整天自己是怎麽度過的。
白日轉黑夜，熱騰騰的飯菜到涼透。
一秒一秒的時間延長成幾千幾萬分鐘，緩慢地推進。
環繞四周的每條言論是粗/壯的鋼筋，直接戳進太陽穴，疼得他呻吟不止。
長時間沒進食的肚子咕咕叫喚，宋杲遇伸展著麻木的手臂，改變維持了十幾個小時的姿勢。
Alpha要結婚了，站在他身邊的另有其人，宋杲遇不停地哄騙自己的心臟。
沒事，不用難過，已成定局的事情，痛苦只是剝奪自己活下去的劊子手。
“是事實，不要哭了！”宋杲遇用力擦掉臉頰的淚水，自己給自己催眠，“為什麽要哭？多大點出息，有時間想亂七八糟的關系，不如想想怎麽能逃出去！”
病房兩邊各站兩名保鏢，從正門走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。
宋杲遇掃了一眼空曠的房間，光照進的地方，除去門窗，還有用於采光通風的窗戶。
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沒有被遮擋過的風景，能看見遠處的山巔，雲霧繚繞。
跳樓不切實際，他身處的樓層可能不高，但也絕不會低於四十層。
隱隱約約想起Alpha帶他坐的那層電梯，好像顯示的是五十三。
如果真的有這麽高，人落下去，能摔成一攤肉泥。
下床的動作頓住，門被人推開。
幾時不見的Alpha，身穿墨色西裝，手裏拎著很多東西。
顏色各異，宋杲遇瞧不清楚。
“想跑？”
顏序酌將手裏的大包小包扔給一旁的保鏢，留下一袋水果，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來。
心臟跳到嗓子眼，宋杲遇忍不住往後退。
“你怕什麽？”
顏序酌停在垃圾桶前，細長的指節剝下葡萄外皮。
宋杲遇盯著Alpha臉上綻開的笑容，他開口拒絕：“我不吃。”
“為什麽不吃飯？”顏序酌俯下身子，手指用力，酸甜清爽的葡萄滾進他的口腔，Alpha問，“甜嗎？我選了很久。”
葡萄卡在嘴裏，不敢咽下去，更不敢吐出來。
宋杲遇漲紅了臉，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“餵你吃水果啊，寶寶。”顏序酌眼眉彎彎地評價，“是不是當笨蛋的時間太長，你的聰明才智退化了？”
宋杲遇不相信Alpha百忙之中有空閑來給他剝葡萄，“你明天要結婚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不去忙結婚的事情，來我這裏幹什麽？”酸味引發的口水越來越多，宋杲遇將葡萄吞進肚子裏，“你回去……”
新的葡萄塞進嘴裏，堵住他的話。
直到兩腮鼓鼓，Alpha才放過了宋杲遇，起身去浴室洗手。
嘩啦啦的水聲停止，安定的心再次發動猛烈攻勢，狂跳不止。
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顏序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瞳孔之中有纏綿悱惻和綿長的心疼。
良久，久到宋杲遇支起的腦袋酸脹難受，Alpha側開眼背對著他，對屋外的人說了幾句話。
聲音小，內容聽得不太明確。
大概內容說的是：東西拿來。
保鏢舉起黑色的袋子恭敬地交到Alpha手上，重新退回門框後的陰影之中。
顏序酌從袋子裏掏出厚厚的一疊白紙，遞到他面前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宋杲遇不去看擺在眼前的東西，他盯著Alpha的眼睛問，“你要表達什麽？”
“杳杳的檢查結果不好……”
宋杲遇如遭雷劈，奪過那些白紙黑字的報告單。
一張張閱盡，專業術語看得他眼睛疼。
十幾張單子總結出一個結果：長時間沒有得到Alph息素安撫的孩子，出現了易變。
身體的溫度漸漸消失，宋杲遇成了一塊僵硬的石塊，失去判斷力，被化驗單的結果奪取渾身上下的知覺。
事情的發展走向分好消息和壞消息，他永遠是壞消息的首選。
好運氣是萬丈深淵的寶石罕見，與他不曾擁有的美好成正比。
從頭到尾的黴運不曾消散，連帶著孩子也受了罪。
倒黴透頂。
人人都說嘆氣會把好幸運嘆走，宋杲遇不這麽認為，即使是不嘆氣，幸運也未曾在他身上停留過半分。
天道不公，身在羅馬的人世世代代都在羅馬，長於溝渠的人竭盡全力站到了渠道邊緣。
有些人註定被世界世人環境所偏愛，有些人一輩子與苦難相伴。
宋杲遇是後者，只不過如今的他，不再怨天尤人，而是穿過所有罪孽，直觀的揭露造成這一切罪魁禍首。
“你想通過這件事得到什麽？”他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，“或者說你想從我身上拿走什麽？”
與Alpha相伴多年，宋杲遇明白一個道理，你說得到的痛苦並不是由於自己的懦弱，而是別人一步步的引導。想解決棘手的難題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。
人無完人，誰都是卑劣的執劍者。
濕潤的唇瓣落在眉間，他聽見Alpha說：“做一場手術，當我的Omega。”
“不”卡頓在喉嚨裏，用於維護自身利益的反駁，消失在Alpha日積月累的控制中。
“可以治好杳杳的病嗎？”宋杲遇平淡的態度，像是在討論平平無常的加入，而不是改變人類第二性別的私密行為。
“可以。”
得到保證，宋杲遇認命般松開了手。
被推進手術臺的宋杲遇意識混亂，顏序酌摟著他的腰，讓他簽了不少協議。
手術不疼只能算微創，一針麻醉劑打入體內，醒來發現多了一套不屬於自己的器官。
脖子纏著一圈繃帶，宋杲遇想要觸碰，在挨近後頸的位置，下意識收回了手。
“手術很成功。”顏序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項圈，不緊不慢地放在他脖子上。
冰涼，砭骨。
哢嚓一聲，上了鎖。
“老婆你知道我的病會遺傳，肚子裏的寶寶由於長時間沒得到我的信息素餵養，腺體已經發生了異變，你也不想寶寶未出生就是個怪物吧？”
“所以呢？”術後的痛苦抵不上宋杲遇此刻的心酸，他問，“所以呢？你想要我怎麽辦？顏序酌，你想要我怎麽辦？”
Alpha的聲音似鬼魅般攝人心魄，指尖劃過頸圈之下隔著紗布脆弱柔軟的腺體，“這抑制頸環是我為你量身定制，只要每天與我有親密接觸，它就會自動提取信息素供養胎兒，如果……”
剩下的話Alpha沒有說完，宋杲遇臉上血色全無，“你又再威脅我？”
顏序酌親昵地摸著他光滑慘白的臉，口中振振有詞，“老婆這怎麽算威脅，我只是把利弊得失告訴你。”
說完手掌從臉移到他圓潤的肚皮，顏序酌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，“還有我不喜歡你說我聰明，我喜歡你叫我瘋子。”
宋杲遇忘記了呼吸，全身漂浮不定只有肚子上的觸感。
力度很輕，但是足夠斬除他的生命。
“瘋子。”
得到滿意的答覆，顏序酌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意，“試試合不合身。”
床邊搭了一套與Alpha相匹配的白色西裝。
按照屋外的明亮程度宋杲遇估計現在是手術後的第二天早晨，也就是Alpha婚禮當天。
顏序酌婚期到了。
幾個小時之後，有可能不到幾個小時，Alpha會成為別人的丈夫，其他孩子的爸爸，為他人簽下病危通知書。
作為伴侶的所有獨一無二都不屬於宋杲遇。
他錯愕不已，穩不住顫抖的聲線道：“你是在要請我，參加你的婚禮嗎？”
悲切是細針紮眼，血流不止，還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別人交換戒指。
殺人誅心，莫過如此。
宋杲遇胸口有千斤重，壓的他吐不出強硬的話，顛來倒去都是那幾句，“你滾……”
“不，滾不了。”顏序酌搖搖頭，“還有，是你和我一起舉辦婚禮，不是參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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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杲遇捋了捋兩人談論過的所有話題, 拋開得到證實的事實，有待商榷的問題是：杳杳是否生病。
“你的意思是杳杳沒有病？”他用力攥緊Alpha的衣袖，壓下心中燃起的希望, 帶著幾分辛酸地說，“你到底要幹什麽？給我幾巴掌再給我一顆糖, 你的快樂是以淩遲我為基礎嗎？”
“寶寶。”顏序酌掌心一扣，攬住他的腰, 兩人之間的空隙陡然消失, 彼此交換著滾燙的呼吸，“我的快樂建立在你永遠留在我身邊, 而且, 我並沒有說過杳杳有病吧？”
一種無法言語的酸痛在宋杲遇心底翻滾、游蕩，像是奔騰不息的大海一個勁兒地沖刷著他的軀體, 全身的傲骨在浪花的侵蝕下磨平棱角, 成為平滑的石板。
“你是在對我進行服從性測試嗎？”他望向窗外，唇角勾出了一絲很淡的輕笑, “你說清楚, 我服從可以吧？”
顏序酌直起身將他從床褥裏拽了起來，擦掉他眼角的淚水，“真的服從，為什麽要哭得這麽傷心？”
淚和體溫恒溫，宋杲遇並未發覺自己又哭了，窮途末路走到盡頭發現另有小徑，大難不死的情緒砸得他頭暈眼花。
“不要扯開話題。”宋杲遇崩潰地嘶吼，“快點說清楚, 什麽叫你從來沒說過杳杳有病？”
Alpha親口承認過醫生說的遺傳病是真實存在，所以對Omeg息素過敏的病百分之百會在杳杳體內紮根, 乃至遺傳給以後的每一代家庭，這點不會摻假。
無法參透的問題如同千萬只螞蟻啃噬著宋杲遇的腦仁，他疼得厲害，沒有多餘的心思用來思考其中的真真假假。
不想多交談的神經在此刻只想聽見Alpha的回答。
“你說啊！”語氣惡劣轉為無助地懇求，“告訴我吧……顏序酌你贏了，你永遠不會失敗，我自始至終都是你的手下敗將。”
無論有多麽強大的內心，如何堅定不移地堅持自我，要公平正義，要親情友誼，最後都會在顏序酌一次又一次的考驗裏磨滅鬥志，成為Alpha擺弄的提線木偶。
註定以失敗者的姿態過完餘生，絕不可能會有翻身把歌唱的一天。
有人永敗，有人戰無不勝。
Alpha順著他的背部，開口便是重磅消息，“能有遺傳病的孩子只能是Alpha，可杳杳是Omega。”
如此簡單的道理宋杲遇居然忽略不計了，他不可置信地望著一臉輕松的Alpha，喃喃道：“看我撕心裂肺的模樣，你很開心嗎？”
“寶寶。”顏序酌安撫般摸了摸他的額頭，“你開心我才能開心。”
“開心？”宋杲遇苦笑出聲，“可我要被你逼死了……顏序酌，你不知道嗎？”
今天，不止今天。
無盡的煩惱將宋杲遇推向深淵，他一遍遍幻想出孩子流出肚子的場面，血腥可怖，一堆能辨明四肢的柔軟，舉起血肉模糊的手指向自己。
沒有長好的喉嚨說著嘶啞不清的話：為什麽要殺了我。
到頭來所有的煩惱竟是白擔心一場，剝離出體的滿目痛惜和經久不散的悲愴，其實是想太多。
有人義正詞嚴地給他開了個玩笑，他非但笑不出來，只覺得心口涼得徹底。
波動的情緒無法回籠，心力交瘁的感覺占滿整個大腦。
好累，骨頭散架，肉切成塊狀，他好像平白無故死了一次。
“顏序酌放過我吧……”明知不可能，偏偏不知悔改，他說，“我遲早會被你所謂的愛弄死，你行行好，放過我吧……”
顏序酌眼神黯淡，不容置疑地用他的話回應：“那你行行好，愛我吧……”
沒辦法得出兩方都心服口服的結論，談論走向南墻，撞過數次也回不了頭。
從那次的不歡而散開始，兩人進入不對話的怪圈。
顏序酌一句一句說著各種各樣的話，宋杲遇一言不發，眼神不偏移絲毫，默默看著窗外。
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，因為說話的人太忙了。
整日不見顏序酌人影，他在醫院外的空間開啟了忙碌模式。
宋杲遇揉揉酸麻的眼皮，他有點後悔詢問了護士今日多少號。
“十五號。”
護士語調清冷溫柔，顯得宋杲遇是個自相矛盾的小醜。
裝作若無其事的臉，垮了。
冰霜穿透熱浪，準確無誤罩住宋杲遇，強扯理智的弦啪地斷裂。
婚期到了。
顏序酌和權言尋於明日大婚。
時間按下暫停鍵，每分每秒都是煎熬，宋杲遇提不起興致，他根本不知道這一整天自己是怎麽度過的。
白日轉黑夜，熱騰騰的飯菜到涼透。
一秒一秒的時間延長成幾千幾萬分鐘，緩慢地推進。
環繞四周的每條言論是粗/壯的鋼筋，直接戳進太陽穴，疼得他呻吟不止。
長時間沒進食的肚子咕咕叫喚，宋杲遇伸展著麻木的手臂，改變維持了十幾個小時的姿勢。
Alpha要結婚了，站在他身邊的另有其人，宋杲遇不停地哄騙自己的心臟。
沒事，不用難過，已成定局的事情，痛苦只是剝奪自己活下去的劊子手。
“是事實，不要哭了！”宋杲遇用力擦掉臉頰的淚水，自己給自己催眠，“為什麽要哭？多大點出息，有時間想亂七八糟的關系，不如想想怎麽能逃出去！”
病房兩邊各站兩名保鏢，從正門走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。
宋杲遇掃了一眼空曠的房間，光照進的地方，除去門窗，還有用於采光通風的窗戶。
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沒有被遮擋過的風景，能看見遠處的山巔，雲霧繚繞。
跳樓不切實際，他身處的樓層可能不高，但也絕不會低於四十層。
隱隱約約想起Alpha帶他坐的那層電梯，好像顯示的是五十三。
如果真的有這麽高，人落下去，能摔成一攤肉泥。
下床的動作頓住，門被人推開。
幾時不見的Alpha，身穿墨色西裝，手裏拎著很多東西。
顏色各異，宋杲遇瞧不清楚。
“想跑？”
顏序酌將手裏的大包小包扔給一旁的保鏢，留下一袋水果，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來。
心臟跳到嗓子眼，宋杲遇忍不住往後退。
“你怕什麽？”
顏序酌停在垃圾桶前，細長的指節剝下葡萄外皮。
宋杲遇盯著Alpha臉上綻開的笑容，他開口拒絕：“我不吃。”
“為什麽不吃飯？”顏序酌俯下身子，手指用力，酸甜清爽的葡萄滾進他的口腔，Alpha問，“甜嗎？我選了很久。”
葡萄卡在嘴裏，不敢咽下去，更不敢吐出來。
宋杲遇漲紅了臉，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“餵你吃水果啊，寶寶。”顏序酌眼眉彎彎地評價，“是不是當笨蛋的時間太長，你的聰明才智退化了？”
宋杲遇不相信Alpha百忙之中有空閑來給他剝葡萄，“你明天要結婚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不去忙結婚的事情，來我這裏幹什麽？”酸味引發的口水越來越多，宋杲遇將葡萄吞進肚子裏，“你回去……”
新的葡萄塞進嘴裏，堵住他的話。
直到兩腮鼓鼓，Alpha才放過了宋杲遇，起身去浴室洗手。
嘩啦啦的水聲停止，安定的心再次發動猛烈攻勢，狂跳不止。
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顏序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瞳孔之中有纏綿悱惻和綿長的心疼。
良久，久到宋杲遇支起的腦袋酸脹難受，Alpha側開眼背對著他，對屋外的人說了幾句話。
聲音小，內容聽得不太明確。
大概內容說的是：東西拿來。
保鏢舉起黑色的袋子恭敬地交到Alpha手上，重新退回門框後的陰影之中。
顏序酌從袋子裏掏出厚厚的一疊白紙，遞到他面前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宋杲遇不去看擺在眼前的東西，他盯著Alpha的眼睛問，“你要表達什麽？”
“杳杳的檢查結果不好……”
宋杲遇如遭雷劈，奪過那些白紙黑字的報告單。
一張張閱盡，專業術語看得他眼睛疼。
十幾張單子總結出一個結果：長時間沒有得到Alph息素安撫的孩子，出現了易變。
身體的溫度漸漸消失，宋杲遇成了一塊僵硬的石塊，失去判斷力，被化驗單的結果奪取渾身上下的知覺。
事情的發展走向分好消息和壞消息，他永遠是壞消息的首選。
好運氣是萬丈深淵的寶石罕見，與他不曾擁有的美好成正比。
從頭到尾的黴運不曾消散，連帶著孩子也受了罪。
倒黴透頂。
人人都說嘆氣會把好幸運嘆走，宋杲遇不這麽認為，即使是不嘆氣，幸運也未曾在他身上停留過半分。
天道不公，身在羅馬的人世世代代都在羅馬，長於溝渠的人竭盡全力站到了渠道邊緣。
有些人註定被世界世人環境所偏愛，有些人一輩子與苦難相伴。
宋杲遇是後者，只不過如今的他，不再怨天尤人，而是穿過所有罪孽，直觀的揭露造成這一切罪魁禍首。
“你想通過這件事得到什麽？”他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，“或者說你想從我身上拿走什麽？”
與Alpha相伴多年，宋杲遇明白一個道理，你說得到的痛苦並不是由於自己的懦弱，而是別人一步步的引導。想解決棘手的難題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。
人無完人，誰都是卑劣的執劍者。
濕潤的唇瓣落在眉間，他聽見Alpha說：“做一場手術，當我的Omega。”
“不”卡頓在喉嚨裏，用於維護自身利益的反駁，消失在Alpha日積月累的控制中。
“可以治好杳杳的病嗎？”宋杲遇平淡的態度，像是在討論平平無常的加入，而不是改變人類第二性別的私密行為。
“可以。”
得到保證，宋杲遇認命般松開了手。
被推進手術臺的宋杲遇意識混亂，顏序酌摟著他的腰，讓他簽了不少協議。
手術不疼只能算微創，一針麻醉劑打入體內，醒來發現多了一套不屬於自己的器官。
脖子纏著一圈繃帶，宋杲遇想要觸碰，在挨近後頸的位置，下意識收回了手。
“手術很成功。”顏序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項圈，不緊不慢地放在他脖子上。
冰涼，砭骨。
哢嚓一聲，上了鎖。
“老婆你知道我的病會遺傳，肚子裏的寶寶由於長時間沒得到我的信息素餵養，腺體已經發生了異變，你也不想寶寶未出生就是個怪物吧？”
“所以呢？”術後的痛苦抵不上宋杲遇此刻的心酸，他問，“所以呢？你想要我怎麽辦？顏序酌，你想要我怎麽辦？”
Alpha的聲音似鬼魅般攝人心魄，指尖劃過頸圈之下隔著紗布脆弱柔軟的腺體，“這抑制頸環是我為你量身定制，只要每天與我有親密接觸，它就會自動提取信息素供養胎兒，如果……”
剩下的話Alpha沒有說完，宋杲遇臉上血色全無，“你又再威脅我？”
顏序酌親昵地摸著他光滑慘白的臉，口中振振有詞，“老婆這怎麽算威脅，我只是把利弊得失告訴你。”
說完手掌從臉移到他圓潤的肚皮，顏序酌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，“還有我不喜歡你說我聰明，我喜歡你叫我瘋子。”
宋杲遇忘記了呼吸，全身漂浮不定只有肚子上的觸感。
力度很輕，但是足夠斬除他的生命。
“瘋子。”
得到滿意的答覆，顏序酌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意，“試試合不合身。”
床邊搭了一套與Alpha相匹配的白色西裝。
按照屋外的明亮程度宋杲遇估計現在是手術後的第二天早晨，也就是Alpha婚禮當天。
顏序酌婚期到了。
幾個小時之後，有可能不到幾個小時，Alpha會成為別人的丈夫，其他孩子的爸爸，為他人簽下病危通知書。
作為伴侶的所有獨一無二都不屬於宋杲遇。
他錯愕不已，穩不住顫抖的聲線道：“你是在要請我，參加你的婚禮嗎？”
悲切是細針紮眼，血流不止，還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別人交換戒指。
殺人誅心，莫過如此。
宋杲遇胸口有千斤重，壓的他吐不出強硬的話，顛來倒去都是那幾句，“你滾……”
“不，滾不了。”顏序酌搖搖頭，“還有，是你和我一起舉辦婚禮，不是參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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